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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大弼醫師臨終時寫下他最愛的兩個字:「台灣」。圖/作者翻攝自彰基 
蘭大弼醫師臨終時寫下他最愛的兩個字:「台灣」。圖/作者翻攝自彰基
 
 
臨終時最牽掛的、最放不下的,總是最深愛、最懷念的;他是「小蘭醫生」,因為父親蘭大衛醫師從英國來到台灣創立彰基,他在台灣彰化出生,是「正港的台灣囝仔」,臨終前,他寫下畢生最愛的兩個字:「台灣」。
 
醫學生時,我曾到彰基院史館參觀,在館方播映的一支影片中,發現一幕令人驚訝的場景。鏡頭拉至蘭大弼醫師在英國的寓所,大門前掛著一張牌子寫著「蘭寓Formosa」,房屋裡的擺設也和說著一口流利台語的主人一般處處充滿濃厚的台灣味。
 

「小蘭醫生」從小在彰化長大,是個「正港的台灣囝仔」,他的台語比很多生活在台灣大半輩子的台灣人講得都還要好。他曾用流利的台灣話說:「我是一個在彰化長大的英國台灣人。我原本就在彰化出世的,還是囝仔時代時,就時常和附近的囝仔打球。囝仔伴都是台灣人,很趣味!」

 

蘭大弼醫生,彰化人叫他「小蘭醫生」,他出生在日本時代的台灣彰化,爸爸是彰化基督教醫院的創辦人「老蘭醫生」蘭大衛醫師。


那個時代,台灣人的生活過得並不富裕,包括他的囝仔伴,他看到好多窮苦的民眾需要幫助,有一次他和父親走在彰化街頭,看到路邊有一個人落魄得像乞丐一樣,全身皮膚都爛了,長滿膿包,還會流下血水與膿液,發出陣陣的惡臭,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躲都來不及了,父親卻走向他,把他扛起來帶到人力車上,帶回醫院照顧。蘭大弼說:「父親的行為真的給我很大的影響。」他立下志願:「要為窮苦民眾提供醫療服務。」

 

然而,當時台灣沒有完善的醫學教育,蘭大弼回到英國接受教育;回到英國的蘭大弼,不被認同,反被取笑是「台灣小孩仔」。

儘管如此,蘭大弼堅持完成自己的理想,他考取倫敦大學醫學院,畢業之後主修腦神經內科,同時取得倫敦皇家內科醫學院博士。他跟著父親的腳步,成為一位海外醫療宣教師,由於會說台語,他被派往中國福建的惠世醫院服務。那是戰亂的年代,各方條件都很缺乏,蘭大弼在這裡貢獻他的所學。

 

 


蘭大弼醫師的結婚照。圖/作者翻攝自彰基

 

直到二戰結束,他被共產黨逼迫離開中國,命運的安排,讓他再回到出生的台灣,回到父親創辦的彰化基督教醫院,並在1954年出任院長。

 

再回到台灣,蘭大弼直到退休為止,不曾再離開。他不只專注醫療,更重視教育,他栽培台灣子弟當醫生,告訴年輕醫生:「看病最重要的是『從頭到腳』」,而且「不僅要看人,更要看他所處的環境,對病患的痛苦要真心的憐憫,對病患的處境要真誠的關懷。」他更教導年輕學生:「高貴的儀器固然重要,但身為一位醫生,一顆憐憫、溫柔、謙卑、吞忍的心對待病人,更重要。」

 

蘭大弼醫師以「耶穌為門徒洗腳」的「洗腳精神」作為彰基的核心價值,也將之作為院徽。蘭大弼一直都記得,也謹守著「以病苦為念」的學醫初心,他雖長得高大挺拔,卻有一顆最體貼入微的心。冬天的天氣很冷,連聽診器都變得冰冷,蘭大弼醫師幫病人看病時,一定會先用自己的手「握暖聽診器」, 以免冰涼的聽診器,貼在病人身上,讓病人感到不舒服。

 

那個年代,健保還沒開辦,各項社會福利都缺乏,這些外國宣教醫師創辦的醫院,不以賺錢為目的,多是為了救助窮人。蘭大弼醫生總是不厭其煩地交代醫院,要盡量減少病人的負擔,他義正辭嚴地說:「不必要的負擔,即使是一分一毫,也不允許。」

 


蘭大弼醫師寫下醫院創立四大宗旨:醫療、傳道、服務和教育。圖/作者翻攝自彰基

 

蘭大弼醫生在台灣服務奉獻三十餘年,退休時董事會給他近兩百萬退休金,他卻分文不取的奉獻出來。

 

彰化鄉親永遠都記得,蘭醫生騎著一輛鐵馬,穿梭在彰化大街小巷的身影,他不只在醫院看診,也到宅往診。

 

彰基在蘭大弼醫生退休後,將這輛鐵馬當作紀念品典藏,沒想到有次蘭醫生回到彰基看到這輛鐵馬,忍不住跳上去卻發現它還可以騎,便問同仁:「還可以用,為什麼不給需要它的人?」

 


蘭大弼醫師留下騎鐵馬穿越彰化巷弄的身影。圖/作者翻攝自彰基

 

帶著兩個舊皮箱回到英國的蘭大弼醫生,沒有忘記台灣,他偷偷地帶了台灣植物回去,種在院子裡的台灣榕樹,是他最喜歡向眾人展示的成果,也代表了他對台灣的熱愛。而他的住家就命名為「Formosa」,在門口的小鐵門上鑄上這七個字母,象徵對台灣永遠的愛。

 

在1991年美國台美獎頒獎典禮上,頒獎給蘭大弼醫師,滿頭白髮的他上台領獎時,用道地的台語致詞:「我是一個在彰化長大的英籍台灣人。」他的發言,感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這段感人的話現在也貼在彰基院史館中。

 

1996年,蘭大弼醫師獲頒台灣醫療奉獻獎,總統頒贈紫色大綬景星勳章給他,領獎時,他這麼說:「我真有福氣,能在台灣作囝仔,然後做大人服務台灣人。」

 

台灣有蘭大弼醫生,真的是「台灣的福氣」!

 

晚年獨居的蘭大弼醫生記憶力愈來愈差,步伐也變得不穩。有次不慎跌倒,緊急送醫才發現髖骨骨折,開刀治療後送到老人院。

 

臨終前,朋友去探視他,問他:「要寫信給誰嗎?」

 

蘭大弼醫生寫下「台灣」兩個字,成為他畢生最後的字跡。

 

彌留之際,蘭大弼醫生的喃喃自語,英國的醫護人員都聽不懂他在講什麼,以為他在胡言亂語;但是,懂台語的大兒子一聽才發現,蘭大弼醫生講的是台語,他反覆用台語說著懷念早他一步去世的妻子、說著他掛念台灣的朋友,最後一句遺言是:「要照顧艱苦人,要照顧窮人......」

 

臨終時最掛念的、最放不下的,總是最深愛的、最懷念的。蘭大衛、蘭大弼父子都不是台灣人,他們卻「比台灣人更愛台灣」,他們醫治的都是台灣最窮苦、最需要照顧的弱勢,然而,等到他們自己病了老了需要被照顧時,卻選擇離開,不願麻煩大家。雖然離開了,他還是沒忘記畢生最愛的「台灣」,臨終前,寫下「台灣」兩字,交代旁人「要照顧窮人」......我們台灣人實在汗顏,應該汗顏,口口聲聲愛台灣,我們說得太多,做得太少。

 

 
 

作者是一位醫師,希望永保學醫初心,真正做到仁心仁術,透過這個專欄介紹台灣的典範人物,以及人情溫暖的正向光明面。

 

引用出處

 

蘭大弼醫師紀念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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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又在跟一個住英國的主內姐妹小聊一下近況,她問我認不認一個英國宣教士,我回說沒印象咧,後來跟她說我前一陣子看到這篇文章又感動到熱淚盈眶,於是又想跟大家分享一下!

 

非常感念他們對台灣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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