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語羅馬字Chhiong-siu,中文是「將要收或勉強地收」的意思;這也是一個人的名字──顏陳章修姊妹。


章修姊的父親原本並沒有為她取名字,因為家境窘迫,早就打算在她出生後送給人養,好減輕家庭負擔。但事與願違,左鄰右舍及親戚朋友都很窮,沒人肯收養她;每次送給東家,東家人就把她退回;送給西家,西家人也不收留她。最後,父親勉強把她留下,這就是章修姊名字的由來。


章修姊從未進過任何學堂,也不會讀書寫字,但每天清晨三、四點,她便起床靈修,在微暗的日光燈下讀台語羅馬字聖經。這成為她每天與天父上帝連結的開始。每當讀到重要的經節,她必定拿筆劃線註記,以便用來鼓勵安慰人。


清晨四、五點,天上明月依然皎潔,繁星點點圍繞時,她便來到破舊農舍前的小小曬穀場,雙膝跪地、腰身挺直,昂著頭、仰起瘦弱的雙手向上帝禱告。她全心全意地祝福他人,也為兒孫代求,就是從來不為自己禱告!有次她跟上帝說:「願耶和華差派天使天軍,保護在澳洲的二兒子一家人。」雖然孩子在遙遠的地方,但她深信全家人都近在上帝的面前。全然交託,就是章修姊的信心。


天亮時,章修姊會走進古早式的廚房,坐在灶火口前,以浮起青筋的手折著小樹枝,或拿用過的紙開始起火埋鍋造飯。七、八點,身穿幾經縫補的衣褲,腳踩捨不得丟棄又破舊的塑膠脫鞋,章修姊到菜園裡採菜,然後安靜地坐在曬穀場地上挑菜。她很細心,把嫩葉揀出,再集中清洗整理乾淨,最後裝袋,準備送給她所關心的人。而殘留的硬菜梗,就是她的美味;她總是說,要將最好的留給貧窮缺乏的人,自己的恩典,夠用就好。


上午十點,破舊農舍傳來經擴大器而鈴鈴作響的電話聲,這個設備是大兒子對媽媽的體貼。章修姊「福音事業」做很大,家中電話時常佔線,兒子因此為她裝了二線電話。據我側面觀察,以電話傳講福音、安慰人,佔去章修姊大部分的時間。電話熱線傳福音,有時讓章修姊忘了休息吃飯,旁人看到不捨、好心提醒,章修姊仍舊吃著冷掉的飯菜,心滿意足的感謝上帝。


因為深具同理心,總是為他人設想、竭力伸出援手,所以有人笑稱章修姊是「雞婆阿嬤」。每天十到十二點,是雞婆阿嬤送菜、關心鄰舍、向陌生人傳講福音的時間。這個時段她很忙,年近八十歲的她,有著少年人的體力,即使開過白內障手術,仍耳聰目明;坐如鐘,行如風,騎著摩托車馳騁在後山到處傳福音。


中午時分,日正當中,在台東農校右前方的人行道上,會看到章修姊的身影。她為三媳婦做飯送便當,因為她說:「在外面吃飯花費大又不衛生。」嗯,還是「阿娘煮ㄟ卡有滋味」!


到了午休時間,章修姊還是不停歇,電話聲響,她像稚子般躺在小小客廳的地板上,溫柔地安慰電話那頭枯乾的心靈,而且常常講到忘了灶上的飯食。


夕陽西下,她又來到菜園,細心挑揀嫩葉,整理乾淨再裝袋。她還是說,這些菜要送給需要的人。


晚間時刻,該是含飴弄孫的親子時間吧?不,你會看到她安靜悠閒地讀著英文版聖經。有時,隔壁太太跑來串門子,只見章修姊又跨越宗教藩離,努力傳講、分享上帝的話語。直到晚上十一、二點,所有的事告一段落,她才拖著疲憊的身驅盥洗,投入甜美的睡夢中。


這是章修姊的一天。你若對她有興趣,請翻開聖經箴言卅一章「論賢婦」的章節,她就是其中所描述的。你若對她的人生有興趣,也請進入聖經的世界,就會明白她一生尋求的美善從何而來。


今年八月十六日上午,章修姊因車禍安息主懷。她是我最敬愛、最親愛的信仰的母親,她的離去讓我萬般不捨!二○○五年四月,當我舉目無親流浪到台東時,更生長老教會一位姊妹介紹我認識了章修姊,並在她的農舍租屋住下;五年多來,我晨昏隨伺,接受她在信仰上的帶領與造就;困頓失意時,她要我天天讀聖經,什麼事都不要多想;「逆境順服,順境也順服」是我在她身上學到最寶貴的功課。


我們在告別式上懷念章修姊,大家才驚覺,原來她還默默做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美事!她資助窮困的孩子直到研究所畢業、為神學生奉獻生活費……;她做了許多事,卻說自己比海邊的一粒沙還不如;她經常勸勉我「要看無自己,才能做上帝的工。」她的一生,並非像她的名字「勉強、可有可無」,她敬虔愛主、愛人,毫不勉強!她像天上的星星,發光照亮許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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